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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折:夜林恶斗(2 / 2)

  武士耸了耸肩,不屑道:「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,死要死得瞑目,我就大发慈悲让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。」武士话音刚落,北条幸子顺势往旁退去,刻意跟凌天霄拉开距离。

  凌天霄惊觉不对劲,哑然失声道:「这是怎么回事?」

  北条幸子轻声道:「对不起。」她别过俏脸,低垂螓首,避过凌天霄充满愤怒的眼神,似是不敢再瞧他一眼。

  武士手持长刀,一字字道:「没人可以背叛我上泉真宗,她也不例外。」

  凌天霄默然无语,收敛心神,将专注力放在手中紫霄剑。正当上泉真宗打算出手之际,几枚飞镖从旁射出来,猝不及防之下打中了他背后。上泉真宗大讶之馀,猛地别过头来,直视着手持飞镖的北条幸子。北条幸子神情肃穆,秀眸闪过沉沉的杀意,冷冷一笑道:「你没想过会这样死吧?」

  上泉真宗蹙眉道:「你这是何意?」

  北条幸子嘴角轻撇,一个带着种令人全身发冷的低沉语声缓缓道:「你该问你自己,为何会落到今天这地步,这事对你来说或许微不足道,但我永远不会忘记。当年我师姐替你们武士办事,负伤回城之后,你们不仅没照料她,甚至趁机一起凌辱了她,导致她羞愤自杀,你该为此付出代价。」

  上泉真宗不屑道:「能服侍我们高贵的武士,你们这些人应该感到荣幸,当时我没有顺手杀了她已很仁慈了,是她自己想不开,那怨不得我。」

  北条幸子双眸光芒精亮,厉声道:「我早知道你不会懺悔,所以我涂了慢性毒,他会把你折磨半死,直至你嚥下最后一口气。」

  倏忽间,上泉真宗仰天大笑道:「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。」他将裹在外面的衣衫扯下,露出了一件银白色的软兜甲,那些飞镖刺在上面,看似未伤他半分。

  北条幸子立时手足冰冷,露出惊惧之色,诧然道:「这怎么可能!」

  上泉真宗目光闪动,傲然道:「我早就知道你的话不可信了。」此言甫毕,一道声音从树上传来道:「我说得没错吧,这些人根本不懂耻辱,竟联合中原人反咬一口。」

  北条幸子往上一瞧,说话之人是一名黑衣男子,他驀地掠了下来,同一时间,将近十人跟在他后方也降至地面。黑衣男子拉下面罩,露出他冷酷的脸庞,北条幸子冷汗涔涔,惊道:「甲贺派的武田丸,你怎么会在这里?」

  武田丸正眼也没瞧她一眼,撇过头去看向上泉真宗,訕笑道:「我就说了,伊贺家的忍者根本靠不住,你选择了我们是正确的。」

  上泉真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,走上前道:「你说得不错,那就按照原先的协议,因为伊贺派背叛的关係,我出手替你将其剷除,而你给我更多的情报。」

  武田丸点头道:「一言为定。」这下北条幸子终于恍然大悟,原来她一早便被人设计了。上泉真宗知道她打算反叛,所以故意演了一齣戏,好让武田丸有理由灭了伊贺派。一想到既抱不了师姐的仇,又将整个门派捲入其中,北条顿时遍体生寒,骇得心胆皆丧。

  凌天霄低喝道:「别动摇了。」被他这么一声大喊,北条幸子才定过神来,呼了一口气。她心初定,胆犹寒,朝凌天霄使过眼色,示意让他一个人逃走。她这么做是正确的,因为对方虽人多势眾,但凌天霄轻功天下一绝,若她捨身拖延,或许凌天霄能逃出生天。

  武田丸冷笑道:「你不用费心了,此处我已安插人手,他插翅也难飞了。」话音刚落,一道疾光从他身旁掠来,武田丸顿时一惊,向后闪身而去。

  这刀速实在太快,武田丸虽已尽力躲开,左肩仍被削出一道血痕。他站稳步伐,才刚抬头看出手之人究竟是谁之时,惨叫声在耳边响起,两名忍者头颅被砍下来,腾空翻圈。转瞬之间又有两名忍者惨遭腰斩,这刀劲之强,刀锋之利,简直是骇人听闻。武田丸抽出忍刀,看着前方那名全身浴血的忍者,惊讶地说不出话来。

  那名忍者将面罩摘下来,凌天霄一瞧,此人竟是玉禪子。段玉瑾的脸依旧俊俏,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翩然,但他身上杀气却异常可怕,令人不寒而慄。

  凌天霄大讶道:「你怎么会在这里?」

  段玉瑾笑道:「面对救命恩人,想不到你第一句话是质疑而不是说声道谢。至于我为何出现在这里,我本来调查八僧命案到一半,恰巧查到这批武士,所以跟了上来。唉,早知此事跟你也有关,我又何必拐了一个大弯,索性待在你身旁,还有个酒友相陪,你说是吧?」

  凌天霄怔了半晌,叹了口气道:「都这种时候了,你还想着喝酒,你确实比我看得透,我还没你这份从容。」

  武田丸看他们你一人我一句,没将他们放在眼里,不禁怒问道:「你是什么人?」

  段玉瑾瞥了他一眼,顿住笑声,目透杀意,冷然一笑道:「我是谁并不重要,因为你会在死在这里。我不会这么仁慈告诉你名字,因为我斩的是罪孽,并非活人。」段玉瑾虽算是半个出家人,但他跟和尚最大的不同之处,那就是一旦他认定的敌人,他就会毫不犹豫出手,而且从不心软。

  武田丸见过大风大浪,没这么容易被吓唬住,他很快地定下心来,沉声道:「那今晚就是你丧命之日,我只要一吹笛,那些潜伏的忍者就会来此,加上这里的武士们,你们几个人一个也别想走掉。」

  段玉瑾若无其事道:「你以为我为何要扮成你们的同伙,正所谓知己知彼,百战百胜,你没听过吗?我早已摸清你们的动向,你们安排的人都被我杀了,一个也不留。」

  武田丸双肩一震,瞠大双眼,不可置信地道:「你、你一个人就把他们杀光了?」根据他当初安排,那里至少埋伏了二十馀人,而且尽是高手,绝无滥竽充数之辈。

  段玉瑾叹了口气,低首笑道:「不是只有你们懂得杀人,我也杀过不少人,很多人都在悄然无声的时候被我夺走性命。」

  武田丸双目欲裂,怒吼道:「好个傢伙,我要宰了你!」一声令下,所有忍者蜂拥而上,从四面八方将其包围逼近。

  与此同时,上泉真宗这里也没间下来,他指挥其他武士,命令他们攻击凌天霄。上泉真宗虽自认武功不凡,但并非只是莽夫,他先让其他武士探其虚实,再趁机拟定战术,方可达到万无一失。

  凌天霄也知道上泉真宗的意图,明白他想摸清自己武功的路数。凌天霄本想有所保留,无奈这群武士非等间之辈,清一色勇猛过人,武功甚高,令他难以温存实力。

  凌天霄声长啸,举剑格档,先将一人踢开之后,借势往上一蹬,凌空施展卓绝轻功,俯衝而下斩掉两名武士的手臂。其他武士毫无畏惧,接踵而至,凌天霄回身一劈,施以刚猛的旭日剑法,连劈数十剑,劲道十足,肉屑满天飞舞,甚是骇人可怖。

  这时武士发觉他剑气纵横,霸气十足,故纷纷採取防姿,以守代攻,伺机而动。

  凌天霄巧妙地变化招式,改用虚幻的仙云剑法,有时轻飘如烟,有时疾风骤雨,宛若女人的内心,教人捉摸不定无从抵御。

  由于仙云剑法似缓实急,连风声都不着半点,倘若不是南宫傲这般内力浑厚,果断出手之人,要破其招难上加难。这群武士本就是善于使刀,又是东瀛人,被这套剑法欺得不知所措,一时乱了方寸,落入下风。

  凌天霄知道不能久战,否则会被看出其破绽,所以催促内力,急舞手中宝剑。其他武士在他凌厉的攻势之下,纷纷落败,直至最后一名武士被他一剑斩杀,倒地不起。

  上泉真宗见状,不仅没有丝毫畏惧,反而更增添自信,冷眼道:「原来只是华而不实,你是没有可能在我刀招之下,活过十个回合的。」

  上泉真宗所述的刚猛剑法,自然是指旭日剑法,虽然凌天霄也曾想以此招定胜负,但他初学不久仍未熟稔,贸然与高手过招实在不智。凌天霄故作镇定道:「那今日我凌某,便来领教一下东瀛刀术的威力,好教让我大开眼界,不必以管窥天。」

  上泉真宗听他语气轻挑,虽有些不悦,但仍保持平稳情绪以便应战。双方互视片刻,陡然之间上泉真宗心神合一,身形掠出,挥刀而来。

  凌天霄微一低吟,宝剑出手,往上泉真宗身上砍去。刀剑交击,火光迸裂,点亮夜晚,宛若繁星闪闪。乍看之下两人是以刃器相拚,实则内力暗涌催劲,彼此体内真气互撞,只要哪一方稍有分神便会五脏破裂。

  上泉真宗果然如北条幸子先前所述一样,的确是个绝顶高手,方才那几名武士虽然不弱,但至多是中原门派中上程度,可是这上泉真宗无论是刀法或内力,均是一等一厉害,恐怕这次前来的各门派掌门都不见得能胜过他。

  上泉真宗胜在武学独特,凌天霄鲜少见过东瀛刀法,本来就稍占下风,再加上他方才已窥见自己招数,所以早有破解之招,刀法展开是攻势十足,丝毫不虚。

  上泉真宗刀势紧凑,密如联珠,但是凌天霄摆出守势,又以轻功相辅相成,上泉真宗眼见自己久攻不逞,脸上的自信顿时收敛,表情也逐渐地狰狞起来。

  上泉真宗的刀较长,本来一寸长,一寸强,他应该能强力压制住凌天霄,但凌天霄一直巧妙变招,让上泉真宗有股刀子刺入棉花一般软绵无实感,难以倾力下攻。

  上泉真宗再展刀法,唰唰唰三刀,全是进攻的杀着,凌天霄挥剑架开,打算反击之时,上泉真宗又收刀后退。他手中武士刀比紫霄剑还长,倘若凌天霄要抢攻,定然要犯险深入刀圈之中,届时若被上泉真宗收刀侧打,伤筋挫骨在所难免。

  凌天霄本想以武士刀无开刃的刀背为攻击点,但上泉真宗使刀精熟,健腕轻旋就将武士刀反过来对付他,令他难以投机取巧。

  上泉真宗屏气凝神,刀刀不离要害,招数越来越险,自身破绽也越来越明显。

  凌天霄虽瞧见其破绽,但刀法凌厉霸道,他实在很难把心一横衝上前去。上泉真宗也深知这个道理,所以劲力使得更强,让凌天霄完全不敢反击。东瀛武士受过专业训练,体力也是一大重点,上泉真宗挥刀无数,但气色仍佳,大气也不喘一口。

  凌天霄心念一动,一声长啸,剑招先变,把上泉真宗稍微击退之后,向后掠出数尺。上泉真宗知道他手中刀刃较长,占有极大优势,所以不怕凌天霄拉开距离。然而,这正好中了凌天霄的下怀,他沉下气来,双目一闭,全身贯注在剑上。

  片晌之后,上泉真宗惊觉不对劲,正打算採取动作之际,凌天霄怒目一睁,往前衝来。上泉真宗双手持刀,高举过头,向下猛力一劈,刀气瞬间斩断地面。

  凌天霄腾空一跃,长剑一挥,九道气劲疾飞而去,这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凌云九剑。上泉真宗身为绝顶高手,即便没见过此招,也很清楚这招不容小覷。他凝聚内力,挥刀格档,没想到九道剑气合而为一,倏地往他下盘一鑽,重砍在他的膝盖上。

  上泉真宗虽然削去大半剑气,但仍没有完全阻隔,膝盖当场被剑气重创,令他痛苦地单膝跪地而下。凌天霄看准时机,一剑劈来,上泉真宗捨身挥刀一挡,凌天霄毫不避开,一剑划在他右肩上,自己也被武士刀砍伤腹部。

  两人拉开距离,表面上互相受伤,但上泉真宗明显负伤较重,鲜血泊泊流下。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势,懊恼不已,倘若北条幸子没偷袭他,那身上软兜甲便不会被发觉,这样一来凌天霄就不会挑部位攻击,令他丧失偷藏的底牌。

  凌天霄冷喝一声,再次劈剑而来,这次攻守互换但上泉真宗似是撑不住了,中气不足,显然强弩之末,无以为继。他满头汗落如雨,招式出手间力不从心,实招佔少,虚招佔多,最终不停挨打,全身浴血的模样惨不忍睹,一脸痛苦狰狞。

  上泉真宗瞥向一旁,本来想将希望压在武田丸的身上,但只见段玉瑾手中长刀一挥,武田丸双手齐断飞开,情况比他惨上数倍,宛若处于人间炼狱。

  上泉真宗呆若木鸡,双肩颤抖,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,他提刀而起打算切腹。倏忽间,北条幸子以飞镖弹开武士刀,抢步上前道道:「想就这样死去,只怕没这么容易。」

  上泉真宗声音顿时嘶哑,骇然道:「你、你还想做什么?」

  北条幸子默不作声,绕至他身后,将飞镖掷入他的后颈,一双厉电般的眼睛瞪着他道:「这是我花了半年才研製出来的毒药,它会让你生不如死,宛若万蚁鑽心,直至你承受不住而痛苦死去。」

  凌天霄怔了怔,大感不妥道:「你不能杀他,我还没问出背后的主使。」

  北条幸子咬起嘴唇,恨声道:「你别白费心力了,我太清楚这些人了,他们寧愿一死,也绝不会透露半字。」

  凌天霄虽想说服她,但北条幸子此刻彷彿已化为地狱厉鬼,玉容冰寒。她双目瞪着痛苦挣扎的上泉真宗,眼神中冒出熊熊怒火,无比的恨意和杀心,再也掩藏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