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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贺盾点头,“母亲舍不得父亲,父亲也还关心母亲,以前的事已经成了历史不能改变,但将来可以做得更好,上次的事母亲看起来云淡风轻,但其实对她打击太大了,郁结于心,长此以往,不是长寿之相。”

  贺盾实在无法,撒了个谎道,“不怕父亲您怪罪,儿臣昨日无意间得了母亲的一梦卦,结果并不是很好,这才想着要给母亲好好调养身体的,可儿臣这么做是杯水车薪,父亲若不能保证当年的誓言,不若放母亲自由,让母亲跟儿臣走罢,否则会要了母亲性命的。”

  大概天下所有的男子都不容许自己的妻子说要离开自己,譬如阿摩,譬如杨素,再譬如杨坚。

  杨坚勃然大怒,重重拍了下案几,脸色铁青,很不好看,目光将信将疑,“长辈的事你插什么嘴。”

  贺盾虽是知道这样很不礼貌,但她真的希望独孤伽罗和杨坚都好好的。

  贺盾心跳蹦蹦蹦的,看着杨坚目光真挚,接着道,“其实这也不是想不通的事,父亲您看杨素的妻子郑氏,当初伤心失望之下都不想活了,还有嫂嫂郁郁寡欢,也时常喝着汤药。”她也不是说谎,按照后来的史事,独孤伽罗确实是再承受不住尉迟氏的打击。

  总归杨坚自来迷信,信了贺盾的话,又加上独孤伽罗近来确实不大好,这会儿便担心起独孤伽罗来,一时间也顾不上生气不生气,在晚辈面前落不落面子了。

  杨坚虎目里都是隐忧急躁,脸色也变来变去,起身往门边走了两步,又停住,朝贺盾道,“你那按摩之法,现在就在这里立刻绘下来。”

  贺盾呆了一呆,高兴地脱口问,“父亲您是想给母亲按摩么?”

  这没眼色的瓜娃子!

  杨坚叱道,“让你绘就绘,废什么话!”

  御书房里烛火太明亮,盖不住杨坚刚硬的脸上那层拘谨之色,贺盾知道定是她想的这样,便乐呵呵地点头,“儿臣药箱里就有现成的,这便去取来给父亲。”

  解铃还须系铃人,若是以后两人能好好的,杨坚也能意识到独孤伽罗要的尊重和专一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

  石海跟着贺盾去取。

  贺盾把册子翻出来检查无误后交给石海了,这年代的习武之人对穴道经络知之甚详,杨坚也不例外,学起来应该不难,贺盾一一嘱托给石海,笑道,“照这个一步步来就可以,明日我下午也在宫里,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。”

  石海乐个不行,“这可是稀奇了,老奴跟了几代人,还头一次见皇帝亲自学这个的。”

  杨坚着急着要学,石海急匆匆回去了,贺盾今日累了一整天,又觉得杨坚是诚心想道歉,两人有和好的希望,心情亦不错,计划好明天的行程之后,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,只晨间天还不亮,门就被婢女敲醒了,说是大总管在外候着,着急找她。

  石海这么早急匆匆赶过来,定是出事了。

  贺盾三两下穿好衣服,出来见石海脸色寡白满头大汗地耷拉着手腕,先给他检查了,见只是脱臼了,舒了口气,先给他正了骨,进屋敷了药,把脉检查过没什么其他大碍,这才问,“爷爷出什么事了?”

  石海苦笑,甩甩手又蹬蹬腿,连拂尘都耷不稳了,示意宫女出去,一开口真是老泪纵横,“皇上不是练那按摩之法么,皇上不想旁人知晓,又怕不熟练伤到皇后,一晚上可把老奴骨头都折腾散了,晨间要上朝,老奴这才得了解脱,再来一小会儿,吾命休矣,阿月你你得空还是去指点指点皇上罢,再让皇上自个摸索上一晚,老奴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。”

  石海说得苦不堪言,贺盾虽是有些同情他,但想着杨坚一心想把技术练好的情形,就有些想乐,嗯嗯点头应了,给石海开了些膏药,忍俊不禁道,“酸疼是会的,爷爷你拿这个回去给皇上配合着练习,过几日不但不酸疼,还会神清气爽肤色红润。”

  石海听贺盾这么说,又不嫌苦了,他现在也算半个行家,打开看了看便知道里面都是些好东西,这会儿眼睛都亮了,收着药膏乐呵呵道,“那感情好,得皇帝伺候着舒筋活血一回,老奴祖坟上冒青烟了,这个好这个好,那老奴便先回去了……”

  贺盾就是觉得这美颜控的老爷爷很可乐,嘱咐了他两句,把人送出院门,又回了卧房。

  贺盾觉得独孤伽罗和杨坚这样算是有了个好的开端,值得高兴的事,再加上李穆将军治好了,李询卢贲的事也有了定论,贺盾理着最近发生的事,就有点想写信给陛下,便也不忙着梳洗,先在案几前坐下来,提笔开始写信,她来了长安还没给他报平安,也要问问他在边塞怎么样了。

  第77章 托塔天王有塔么

  隔日李端李崇带着李询来宫里给杨坚请罪。

  来的时候贺盾正巧也在,杨坚态度和煦,给李询赐了座,询问李询的身体如何,赐了好些珍贵的药材,并且复任柱国,调任显州总管。

  显州虽不是什么富庶之地,但这个份位和他的军功是匹配的,比起原先罢用在家郁郁不得志,现下去了州郡上,也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,一年两年后若是能在年末官绩考核的时候出类拔萃,再被重用的机会也很大。

  李询跪下请罪的时候一言不发,只伏地朝杨坚磕头谢恩,郑重无比。

  杨坚对过往的事只字不提,只让李询起来,话不多,却让贺盾见识到了帝王的果敢和胸襟,杨坚确定了不计较,便也拿得起放得下,很是爽快的翻篇了,谁能想到两日前杨坚还想着要治李家人的罪呢。

  贺盾回房后便把这件事如实的记载了下来。

  贺盾去给李穆复诊,出了太师府恰巧碰到李崇走马上任,许多人都在门外送行。

  李崇看见了贺盾,下了马,自随从手里接了个箱子过来,离了五步远,与贺盾见过礼之后,便把一箱子书册递给了贺盾,拜谢道,“这是李某整理的兵书,抄录过一份送到了秘书省,余下这些是手书真迹,送于王妃罢。”

  贺盾看盒子最上头是一些干裂陈旧的竹简,心里微动,走近两步看了,竟是一卷《司马法》,带着桐油残留的香气,光是看着便十分沉淀肃穆,字迹虽是有些模糊,但刻痕还在,看得出经年岁月的沉淀。

  这么多年过去,这竹简应该是一直被精心保存着才有现在这般模样。

  一卷完整原版的《司马法》。

  旁边还放着一本《将苑》。

  后世有复刻还原过《将苑》《出师表》,贺盾只看一眼便认出了这确实是诸葛孔明的真迹,心里真是有些激动,虽说旁人抄录的内容也不会出入太大,但不知为什么,见到著作者亲笔写下的真迹,就是会让人十分激动……

  竹简书册年代久了,便很容易腐化碎裂,贺盾也不大敢乱碰,只摆手道,“这个太珍贵了,是李家的传家宝,我能自由出入秘书省,去那里看复刻版的就行。”

  这个时代很多书籍都还没失传,到了他们那个年代,不但所剩无几不说,流传下来的书籍,很多内容也和最初的完全不同了,能看见这些珍贵稀有的化石文献,她幸运之极。

  李崇朗笑了一声,道“你收着罢,若是叔父醒来,知道你喜欢书,指不定要赠送你无数的,这是李某单独的一份,你不收谢礼,倒劳烦李某时常记着。”

  好罢,她其实也想翻翻看看就是了。

  贺盾双手把箱子接过来,郑重地拜首道,“李将军放心,我会善待它们的。”

  李崇一笑,翻身上马,待要走,又勒马驻足,“这么说虽是逾越,但李某还是想一吐为快,王妃你医术高超,帮旁人治病也是为善之举,不过如上次救李某那般的离奇之事,往后还是谨慎为之,这世上多的是人面兽心口蜜腹剑之人,倘若遇上些贪得无厌恩将仇报的,必定要给你惹来麻烦事,切记谨之慎之,凡事多听晋王殿下的。”

  贺盾点头,感激道,“我记下了,谢谢李将军。”

  李崇亦是点头,不再多言打马而去,暗十一本是远远跟着,这会儿便上前来接了箱子,本是想说话,见那边又来了一个人,把话咽回去,在后边等着了。

  是个粉色衣裙的小姑娘,上前来对着贺盾服了一服,奉上了一只小玉钗。

  姑娘粉嫩嫩的小圆脸上染着些绯红色,声音也软软的,“这个是阿媛自己雕的,希望王妃姐姐能喜欢。”

  小姑娘满心满眼的都是心意,贺盾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,摆摆手,又接过来看了看,插到了头上道,“谢谢阿媛,我很喜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