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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节(2 / 2)


  这也没什么是不好说的,宫里都知道的事,石海点头,“被痛批了一顿回去了,太子爷拿着他镶金嵌玉的铠甲到处炫耀,自个在宫里也时常拿出来观赏把玩,被皇上撞见,皇上看了很不高兴,把铠甲没收绞散了不说,还赐了太子些以前穿过的旧衣物,中衣外袍各一样,让太子每天拿出来看一次……”

  石海说着自己也乐了起来,“另外赐了一双筷一碗粳米菜团饭,让太子爷吃上俩个月,可把太子爷给愁的。”

  杨广听得直摇头,心说难怪,倒也不再多问什么,自己去外头院子候着了。

  贺盾见杨广出来,高兴道,“阿摩,宇文大人说若是规划得当,按照父亲给的民力,广通渠动起来的话,三个月就能完成了。”

  杨广应了一声,接过她手里的礼物,两人站着说了会儿话,等杨坚一身青衣便服的出来,天已经黑透了。

  石海也扮成了个寻常百姓的模样。

  几人是从李府的后门进去的,这宅子杨坚路也熟,五六年前他还在宇文赟鼻息下不敢乱动的时候便经常来,辅政监国的时候来得最勤快,现在乍然一看,墙壁斑驳,廊柱腐朽,清贫又破败。

  李德林快步迎出来,后面跟着李百药与倩娘。

  贺盾猜想杨坚若肯来,李德林会很高兴,却没想到会高兴成这样。

  贺盾把礼物递给他,说这是皇帝送的时候,李德林语气颤抖老泪纵横。

  贺盾与杨广连着百药他们先去偏厅候着,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,杨素今日还赠给李百药财物万贯,资助他学习用,可以说是很圆满了。

  两人感谢杨广那日出手相助,言语间亲近诚恳,相谈甚欢。

  杨坚看这宅子老旧清贫,再看平日朝堂上只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的老顽固褶子脸上都是水渍,心里亦是堵得慌,沉默半响,坐下来便开口问,“当年不是允你挑选一座宅子么,选去哪里了,还住这等破烂屋。”

  李德林知是自己失态了,慢慢平复了情绪,起身想趁着临别之前再劝杨坚两句,但杨坚何等眼力,这些年与他死磕磕出经验来了,看李德林熟悉的神态冒出来,眉头立马竖了起来,“把你要说的话咽回去,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,道不同不相为谋,今日是百药大喜之日,我看着他长大,今日大喜之日,我不想与你吵架。”

  李德林唉唉叹了口气,事已至此,政令已如数发下去了,便是说动了,也不好朝令夕改,再多说也无益……

  也罢,李德林便又坐下道,“皇上今日肯来,德林已经了无遗憾了。”

  不说朝堂政事,看着便也顺眼了许多。

  杨坚看他一直拿着礼物,便道,“礼物是朕让阿月备的,拆开看看她备了什么。”

  两人中间隔着个厅堂,一左一右的并不方便看,杨坚起身坐去李德林那边,只觉又熟悉又陌生,自他登上帝位以来,已经无人与他并肩而立了。

  李德林拆了精致的包装,里面黑色的丝缎里一方羊脂玉枕,烛火下莹润剔透,流光溢彩,李德林哎了一声道,“这太贵重了。”

  杨坚一眼便认出是他用过的旧物,想着阿月方才遮得严严实实的不给他看,好气又好笑道,“这是我当年用的旧物,苏威进宫偶然瞧见了,跟我大谈节俭德行,连着我的帐子还有银钩一并拆了,被阿月要走了。”

  李德林摇头道,“确实是该拆,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,皇上收入国库留用罢。”

  “论哄人开心,朝堂上上下下还没人比得过阿月的。”杨坚倒是笑了一声,“留给你罢,外头也无人知晓这是朕用过的,这宝贝能换几座宅子了,朕实话说,并不想留你,你去了并州,用这个换个舒服点的宅子住,莫要亏待了自己……”

  李德林说谢过皇上,两人相对无话。

  杨坚不大想走,又道,“我听阿摩说想拜你为师,索性把百药提为晋王府内史令属官,你父子二人一处,也有个依靠。”

  以百药这等年纪资历,为内史令属官已经格外提拔。

  李德林神色动容,起身拜谢,他想说是他辜负皇恩,但事到如今依然不觉得自己的主张有错,想再说一些,但皇帝完全听不进去,千言万语的叮嘱和劝诫,也只能咽回肚子里。

  李德林只无奈道,“旁的老臣也不多说了,就是您为朝政殚精竭力,政务虽忙,但也要保重龙体,该休息也便休息,对自己,对太子,都莫要太苛刻了。”

  杨坚沉默应了,半响也劝了一句,“你也是,阿摩虽说脾气好,你也莫要太顽固了。”

  李德林便笑,“皇上若不忙,不若与老臣对弈一局。”

  杨坚想了想,道了声也罢,掀了袍角,上了小榻,盘腿而坐,六年前他也坐在这与李德林下棋,想想真是很久远的事了。

  只结果也一如从前,杨坚被李德林杀得片甲不留,如此来了三盘,三盘皆是惨淡收场狼狈之极,李德林下得认真,杨坚脸上挂不住,不悦道,“往后谁再让朕下棋,朕砍了他的头!”

  李德林大笑,心中郁气尽数散去,杨坚倒也没当真掀了棋盘,他武将出生,棋艺一般,但偶尔下起来,除却面前的老顽固,谁人敢赢他。

  杨坚下棋下了一夜,被折磨的精神身体俱疲,清晨天不亮宫里皇后派人拿着朝服来与他更衣,匆忙洗漱完便又赶回去上朝了。

  贺盾和杨广在隔间陪了一夜,李百药服侍父亲睡下,出来笑得无奈,“这月半以来还是头一次见父亲睡踏实过,多谢晋王晋王妃费心了。”

  贺盾摇头,知道李德林无事,便和杨广告辞了。

  贺盾熬夜不睡,第二日照样精神奕奕的,在大兴城外与杨广道了别,便要去找宇文恺,杨广拉住她,无奈道,“宇文恺与你年纪相仿,且才华横溢,人心不由己,我很不放心你和他待在一块,阿月不若你来帮我罢。”

  贺盾听得哈哈乐了起来,“阿摩你在想什么,宇文恺是有家室的人,年纪与我相仿,并且才华横溢的人有很多,高熲和杨素都是,阿摩,你这样担忧,可得把头发愁白了,哈~”

  这不解风情的笨蛋,杨广也没指望她能懂他的心思,说了声晚上来接她一起回府,各自去了。

  两人各自忙各自的,贺盾这几个月经常都能见到杨坚,是以晚上睡眠很好,再加上白日累的,有时候在书房坐着整理资料的时候都能睡着,第二日自床上醒来,多半时候杨广已经先一步去上朝了。

  纵是杨广没多说什么,贺盾也能感觉得到他对这次的差事很看重。

  白日是在渭水边和宇文恺他们待在一起,晚上回到府里,还得根据现场反馈的情况调整安排进度,人力物力安排的妥帖得当,井井有条,工匠们几乎就是无缝对接,最后广通渠建成,总共花了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。

  如此浩大的工事,自是不可能一帆风顺,有时出了突发状况,杨广与宇文恺元寿他们待在一处议论商讨,在渭水边驻扎一驻便是好几天,再加上贺盾也忙,两人相处的时间就屈指可数了。

  贺盾能看出杨广在广通渠上花了很多心思,以前营建大兴城的时候他参与了,也很认真用心,但没有现在这么面面俱到,沉稳娴熟的,等工事宣告完成这天,杨坚要嘉奖功臣,贺盾听杨广提了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尚书令管理并州,这便明白他为何在广通渠的事情上尽心尽力,容不得一点差错了。

  宇文恺元寿等人先前已经赏赐过,御书房里便只剩了贺盾杨广杨坚石海四人。

  杨坚听了杨广的话,神色颇为犹豫不决,好一会儿才道,“朕听李雄说起过驰援弘化幽州两地的事,阿摩你做得不错,实打实的军功,这次的差事办得也漂亮,王韶来信对你也颇多赞赏……”

  “朕把并州的事物全权交给你也无妨,但并州是大隋拒敌的屏障,兵家必争之地,容不得半点差错,王韶李雄李彻等人还就任原来的职位,能不能赢得他们的认可甘心辅助于你,就看你自己了……”

  杨坚说着目光灼灼,接着道,“阿摩,朕当初给你派了十个僚佐,这十个僚佐里旁的朕不管,但两年之内,王韶李彻李雄三人,若有一人写奏本想调离并州,便说明你不足以服众,不能担当此任,到时候便把尚书令的印章交出来,这样你可服?”

  贺盾在旁边听着,便知道杨坚其实并不信任杨广,纵然杨广做了这么多,杨坚还是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到儿子们手里,但贺盾也知道,对杨坚来说,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让步了。

  就贺盾知道的,杨勇虽年长又是太子,身边到现在也还是僚佐说了算,直至三年后灭陈朝,杨勇、杨俊、杨广三人任职行军元帅,可兵权依然掌握在大臣手里,现在杨广能让杨坚退一步,已是很不容易的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