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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节(2 / 2)


  再躺一躺也行。

  贺盾倒也没再扰他,只用脚趾头把床尾的玉簪勾上来,摸出来看了看,玉笄莹白如玉,紫气却像是吊着一口气,只剩下一丝一缕了。

  宇文赟大概已经病倒了,这时候约莫是在赶回来的路上。

  贺盾往被子里缩了缩,心说也好,天亮前的这一两个时辰,已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。

  风暴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,宫里起先还是一片安宁,老宫人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用具,只还未到午时,随圣驾前往大兴宫的左右禁军和内侍急匆匆护送着宇文赟回来了,一进宫就搅合得宫里天翻地覆。

  太医一波一波往寝宫里送,多方救治,宇文赟的病情却急转直下,背发毒疮迅速恶化,短短两日的工夫,就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,昏迷的时候多,清醒的时候少,眼看是凶多吉少要不行了,宇文赟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,匆忙下诏传令赵、陈、越、代、滕五王入朝,准备嘱托后事。

  只宇文赟一上台就将五王赶回了封地,离长安多是千里之遥,一时间又哪里能赶得过来。

  宫里忙得人仰马翻,寝宫里都是难闻的药味,宇文赟撑不住,只得诏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与小御正刘昉入内,起草遗诏。

  来和与贺盾自是不能在场的,两人出了寝宫,远远在外候着待命。

  郑译进去一趟急匆匆出来了,又与刘昉等人凑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儿话,再出来便着宫人去请杨坚入宫见驾。

  贺盾耐心地等着,她与来和也熟,两人便站着说了些星象天文上的事,又说等这一阵子过去,要请张子信一起出来聚一聚。

  宫人领着杨坚过来,杨坚见到他二人,面色一松,快步走过来,低声朝来和问,“来相士,我无灾障不?”

  来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,一拱手,恭喜道,“公骨法气色相应,天命已有付属。”

  杨坚听了果然长长舒了口气,又朝贺盾问,“阿月呢,你看父亲如何?”

  英明神武的一代圣主附加了点迷信算命施法的小人设,实在违和,贺盾有些想笑,看隋文帝面上还有些狐疑不定,便也重重点点头,给他吃了颗定心丸,“公此行贵不可言。”

  杨坚果然大定,又谢过来和和贺盾,等那头宫人催促,便跟过去了,这次步伐都坚定松快很多。

  贺盾看着杨坚的背影,心说这一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‘矫诏篡权’就要开始了。

  大隋的时代,马上就要到来了。

  第22章 我在这等你就是

  宫人们请来和贺盾入内,给宇文赟先做个简单的法事安魂,宇文赟已经驾崩了,寝宫与偏殿本就是连通的,只有帘子相隔,贺盾进去还能听见隔壁刘昉、郑译、柳裘的说话声。

  敷粉的老宫人引着他们进去,老宫人脸上虽是没了笑意,但亦没有悲伤之情,对隔壁几人的密谋听不见一样,该做什么便做什么。

  贺盾看着就知道老宫人已经被隋国公府收买了。

  杨坚办事不拘泥一格,对李德林高熲这等有才有得之士倾心结交自不必提。

  刘昉,柳裘,郑译都是东宫旧臣,德行有差,郑译还是当年出主意谋杀杨广的元凶之一,还有引路的老宫人,能在宇文赟身边顺风顺水一路高升,名声是决计好不了的。

  杨坚也曾说这些人是反复之子,不足为信,但他似乎同样很清醒的看得到这些肖小人物构乱的力量,并且加以利用,无论位卑还是位尊,素日里待人,杨坚一概温和谦让,轻易不得罪人。

  爱财的给富贵,爱权的许诺荣华,机遇瞬间闪现,他便如猛虎扑食,该收买的,该走后门,走捷径的,毫不犹豫迟缓,是以才有现在‘郑译牵头,刘昉推后’的成果和局面。

  这大概就是读书人与为政者最明显的差别了。

  水至清则无鱼,太过纯正刚直,约莫是搞不好政治的。

  或者说能搞好,但搞不到杨坚这样的程度。

  除了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和两个内侍外,宇文赟的亲信几乎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,郑译刘昉,柳裘都是宇文赟一手提拔倚重的亲信近臣,却如此明目张胆,说话也毫不避讳,宇文赟临终时面色狰狞铁青,撒手归西也死不瞑目,大概被活活气死也是有可能的。

  年仅二十二岁,和高纬一样,早早就当上了太上皇,将国家推向灭亡的边缘,丢下一堆烂摊子,归天了。

  贺盾候在旁边看来和做法事。

  隔壁郑译刘昉已经把心中所想如数和盘托出,杨坚不能确定宇文赟撒手归西是真是假,听郑译刘昉如此说,面色不变,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,他那位宝贝女婿心血来潮考验他的忠心不是一回两回,郑译一说,杨坚心里自是警铃大作,再三推拒,实不敢受。

  只这一回真的是幸运之神在朝他招手了。

  时间紧迫容不得一丁点耽误,刘昉没时间装模作样,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,急道,“天帝驾崩,新帝年幼,这辅政大臣,公若为,速速为之,若不为,昉自为之!”

  你不干,我刘昉可就自己干了!

  贺盾在隔壁听了,心说这句话威力不同凡响,杨坚多年韬光养晦,等的就是这一天,如今上天赐了个良机,他岂会放过。

  杨坚一时间就没了声响,接着是柳裘,递了个台阶劝得苦口婆心,“时不可待,机不可失,今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咱们还是早定大计为宜,老天给了这个好机会,隋公你自己不要,反倒是要惹来祸害的,再拖下去,只怕不用等到五王入城,咱们就得命丧于此了!”

  柳裘是直击要害,话说到这个份上,杨坚也不再推辞,拖称受诏,坐镇内里。

  宇文赟驾崩的消息被封锁起来,秘不发丧,郑译立马矫诏令杨坚入宫辅政,都督内外诸军事。

  杨坚从隔壁过来,立在下首看了宇文赟的模样,他虽是逢了大喜事,但这时候反倒冷静之极,目光在寝宫里转了一圈,从来和身上划过,只朝贺盾低声问,“阿月,知道御正中大夫去哪里了么。”

  御正中大夫指的是颜之仪,遗诏上必须得他签署了名字,才能生效。

  贺盾还没回话,郑译急匆匆赶紧起来,神色凝重目有焦急,语速飞快,“颜之仪迂腐,不肯在诏书上署名,我等代为署名,他还不死心,暗中使唤宫人飞传大将军宇文仲入内辅政,咱们一时防备不及,这会儿宇文老贼已经进宫了!”

  郑译还算镇定,刘昉柳裘可是慌成了一团,矫诏之事一旦失败,那杀人不过点头地,他们可就都完了!

  来和身若无物,只管做自己的法事,对寝宫里的事,是一句多话也没有的。

  众人都看向杨坚,杨坚一抬手,沉声吩咐道,“颜之仪志不可屈,但也不可能让宇文仲带兵入宫,郑译刘昉,柳裘杨雄你们身有武艺,待宇文仲来御座前,就合力把人制住,暂且先扣押在宫内,至于颜之仪……”

  杨坚眼里杀意尽显,“郑译你再相劝两句,能劝得动自然是好,若是冥顽不灵,不肯将符玺交出来,自然是留不得他性命,立刻斩杀。”

  杨坚临危不乱,沉着淡定,着实给余下的弄臣们吃了一口定心丸,郑译几人各自点点头,身上藏好利器,该埋伏的埋伏好,该做事的做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