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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悦瞪着眼前那张卡,无名火又噌地窜了出来,问:“你真的让我去?”

苏然然歪头想了想,说:“你放心,我不会告诉你爸爸。”

秦悦冷着脸“噌”地站起,自她手里抽出那张卡就进了房,换了身衣服走出来,在大门旁略停了停脚步,才“砰”地甩上门离开。

苏然然刚进厨房拿了盒酸奶出来,本来想问要不要给他留门,可那人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走过,招呼也没打一声,其间好像还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。

秦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,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。上街拦了辆出租车,在后座拨通了一个狐朋狗友的电话,说:“我回来了,叫人出来玩!”他顿了顿,又咬牙切齿地说:“告诉我哪里的妞最多!”

之前秦悦觉得自己被停了卡又囚禁起来这件事太丢人,对外只说自己出国了。对面那人显得很兴奋,又怪叫着:“哟,怎么秦少爷出趟国回来转性了?”

秦悦靠上椅背,烦躁地解了颗领扣,说:“少罗嗦,带我去就是!”

于是他跟着一群老司机来到最近城中人气最旺的夜店,舞池里灯光迷离,男男女女在酒精的掩饰下,尽情地放纵着*。

秦悦也懒得说话,只是靠在沙发上猛灌了几口酒,感觉头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发炸,突然想起些什么,掏出怀里那张卡眯眼看了看,又愤愤甩在桌上大喊了声:“今天全场的酒我包了!”

众人面面相觑,有人小心翼翼地调侃着:还是秦少爷够大气,为了泡妞不计成本啊!

可让他们奇怪的是,那位说要来找妞的正主,一直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喝酒,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,终于有位身材惹火的女郎大着胆贴了上去,递了杯酒过去问:“怎么,你不高兴吗?”

见秦悦不答,她却也不介意,只是柔媚一笑,又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。

终于,秦悦斜斜瞥了她一眼,笑了笑,问:“你今天擦得什么香水?”

那女郎顿感一阵雀跃,得意地答:“范思哲。”

秦悦把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挪开,说:“以后别擦了,很难闻!”

那女郎气得满脸通红,秦悦却已经站起身,顶着满屋讶异的目光,拉开包房门走了出去。

苏然然正在房里用电脑看一篇学术论文,突然听见背后有声音,回头一看,被主人无情抛弃的鲁智深,正耷拉着脑袋孤零零站在门口处望着她。

黑漆漆的客厅里安静得毫无半点生气,有种情绪从她心中一闪而过,看了眼时钟,秦悦才出去了一个小时,应该没这么快回来。

正在这时,门铃突然响了起来,她奇怪地走去开了门,发现秦悦扶着门框,浑身酒气,眼睛里带了血丝,正恶狠狠地瞪着他。

然后他低垂了眸子,抿着唇径直越过她往里走,苏然然关了门,随口问了句:“这么快就回来了啊!”

秦悦猛地停住脚步,被某个字眼戳中了压抑了整晚的情绪,于是转过身,把苏然然一把按在墙上,故意将带着酒味的气息吐在她脸上,哑着嗓子说:“谁告诉你我很快的,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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品读李清照《金石录后序》

潇湘蓝的博客

赵明诚是个金石学家,文物收藏家。早在太学做学生时,每朔望谒告,出,质衣,取半千钱,步入相国寺,市碑文果实。他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请假外出,把衣服当了,到相国寺去买碑文的拓片。一个青春年少的贵家子弟不喜锦缎美服,独独对碑文题记墓志铭痴迷之极。后出仕,又立下饭蔬衣綀,穷遐方绝域,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。也就是节衣缩食,也要访遍全国,搜集整理天下的古文奇字。他言行一致,表里如一。在两任太守期间,竭其俸入,夜尽一烛。摩玩舒卷,指摘疵病,校勘刻印。虽处忧患困穷,而志不屈。

赵明诚对金石古物的痴迷,毕生浸觉有味,不能自已,《金石录》三十卷,成就了中国古代知名的金石大家。而对于相伴相助他一生的夫人,词人李清照却是这样的看法,后序第一节:书画与胡椒无异,钱癖与传癖何殊?名虽不同,其惑一也。后序末节: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之戒云。易安把书画的收藏之乐与胡椒的囤积之欲,把贪钱之人与《左传》的痴迷者等同一起。她直言,嗜好的东西虽然不同,可受到的迷惑是一样的。序末更是叫后世文人雅士引以为戒。身为一代才女,怎会有这样的喟叹呢?

很多人将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婚姻誉为门当户对,琴瑟谐和,一对金童玉女神仙眷侣。在《金石录》后序中,的确也看到这样动人的情节:明城典衣换来碑文和果实,两人相对展玩咀嚼,自谓葛天氏之民也;其二,他俩屏居青州十年,每饭罢,坐归来堂烹茶,指堆积书史,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,以中否角胜负,为饮茶先后。中即举杯大笑,至茶倾覆怀中,反不得饮而起;其三,每获一书,即共同勘校,整集签题;几案罗列,枕席枕藉,意会心谋,乐在声色狗马之上。李清照博闻强记每每高于赵明城,两人猜度往往是易安赢,喜乐之时把茶杯都笑翻在怀里,此间快乐,易安自比远古时代葛天氏的臣民那般自由,高雅处远胜歌舞女色吃喝玩乐的低级之趣。

闺乐之外,也有这样不和谐的时候:如要讲读,即请钥上薄,或少损污,必惩责揩完涂改,不复向时之坦夷也。赵明诚对藏书十分爱惜,阅取赏读都要实时登记,李清照有时不小心污损或弄破一些,赵明诚便要严加责备,并监督揩清修复才完事,态度也越来越生硬了。李清照认为读书赏玩乃是快乐的事,如今却变得物比人贵,而恐慌不安。由此可见,赵明诚的文物癖有些本末倒置了。

如果这些还只是闺中小事。那么南北宋之交,金兵入侵,赵明诚举家迁移,途中他只身先赴建康。李清照毕竟一弱女子,心内怯然。临别时问明城:“如传闻城中缓急,奈何?”赵明诚回答:“从众。必不得以,先去辎重,次衣被,次书册卷轴,次古器。独所谓宗器者,可自负抱,与身俱存亡,勿忘之。”生死存亡之际,赵明诚要求妻子将那些宗庙祭器和礼乐之器,抱着背着,与自身共存亡。想来可笑,这个一心摆弄古物的书生,竟然要求一个弱女子在兵荒马乱逃命之际,背着抱着那些沉甸甸的古物,同生共死。这是要那些比性命还高贵的礼器与妻一同沉入江底呢,还是一块舍身刀下呢?两者皆不能令他留名青史啊?何况还无辜搭上了妻子的卿卿薄命啊。

此外,后序中还有一处,也颇悲凉。

赵明诚临终之前:八月十八日,遂不起,取笔作诗,绝笔而终,殊无分香卖履之意。分香卖履这个典故取自一代枭雄曹操,他临终时,嘱咐后人善待他的姬妾,对她们的将来做了细致周到的安排和交代。而赵明诚临终之时,尚能清醒题诗作别,却对相伴一生的妻子无一言半语慰藉。李清照何等心思细腻,情肠九曲之人,这样的默然离世,怎不成为一生之憾。即便是在经年之后,在无尽的哀悼之余,也不免淡淡然,写上这一笔。此间,凄然,不需赘言了。

如果说,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、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,生而不可与之死,死而不可复生者,皆非情之至也。李清照后半生词作字字凄切,寒入骨髓。“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语泪先流;只恐双溪舴艋舟,载不动,许多愁;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,点点滴滴;这次第,怎一个愁字了得……想来,若情谊笃厚,生死相知,又何须如此凄绝。

所谓的举案齐眉,琴瑟谐和,金童玉女,也不过如此啊。

赵明诚去世之后,李清照带着他们的毕生积累辗转流离,颠簸往返。一路上,这些收藏或毁于战火、或散为云烟,或被强取豪夺,更有被盗恐吓欺诈骗婚牢狱之灾等等一系列的金石之累,到最后,所剩不过一二残零不成卷帙书册,三四种平平书帖。易安喟叹:“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。”继而,呜呼:“三四十年间,忧患得失,何其多也!”最后,也不失旷达:“然有有必有无,有聚必有散,乃理之常。”

易安五十之后,鲜有作品流世。想来她一生颠沛流离,国破家亡,风流云散。到了再无一词可以表述或遣怀的时候,词的创作穷尽,人生的况味也已了悟。李清照大约在享年七十左右离世,也算是高寿了。许是,爱和伤痛都败给时间。一代词杰的晚年生活该是多么空灵,可能是大彻大悟,也可能是也无风雨也无晴。到底不是你我凡人所能凭空断想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