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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8章 纳头便拜(1 / 2)

第298章 纳头便拜

常胜军众将官面露喜色。虽然跟梁山军没打过照面, 但身边的潘夫人只是区区一位梁山“军属”,就烈得让他们五体投地, 于是对梁山军颇有惺惺相惜之情。

赶紧嬉笑着围上来:“夫人, 好消息”

说到一半,人人都慌了,围上去:“夫人你怎么了”

潘小园摇摇头, 掩着面孔, 早就泣不成声:“我、我没事”

心里头知道该乐, 然而眼中泪水怎么也止不住, 没多久就哭出声来。

“来了多少人打的、打的是什么旗呜呜,武松在不在算了,你们、你们也不认得”

几位陪同的常胜军官不知所措,哪会安抚, 也不敢乱说话, 只得车轱辘话重复:“夫人别急,待我们派人去看”

她点点头, 忽然说:“先别”

丢人到家了, 然而抽抽噎噎的完全停不下来, 边哭边下令:“先别、擅自行动你们认得他们, 他们不认得你们万一我上次的信、是说东京告、告急他们也许是呜呜, 是回来打仗的不然为什么没提前派人来通知备、备轿不不、备车让我过去别误会派人去东京城报讯开封府、兵部”

众军官汉话水平不一, 竭力从她的一番话里听出中心思想,都是神色一凛。当初不知备细,还真没想到这个可能性。

伯颜帖木儿小心翼翼问:“可是就算赶车还有半日路程”

“没事车里给我、呜呜给我准备点酸梅子就成了我要去接他们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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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黄河南岸, 才发现潘夫人猜测果然没错。河岸上战船林立,宋军大旗招展,一架架对准常胜军先锋营。

潘小园喃喃说道:“怎么才回来这么些”

吴用慢慢从瞭望台上走下来,羽扇轻摇。

“敌多我少。登陆战。不太容易啊。”

一群髡发结辫的异族军马朝己方大呼小叫,不知说的什么,想来是“取你们狗命”之类。

张清躺在担架上,从胳膊到腰裹得像个粽子,绷带上隐隐带血。仰头望天,说道:“我也,可以,用脚,发暗器,就是需要,练练。”

方貌在霍霍磨刀,不紧不慢说:“已经派信鸽去向江南求援了。我伲大约还有三万人马。”

武松慢慢分派:“待会林教头负责掩护所有伤员”

鲁智深一屁股跳起来:“洒家看”

“师兄先听我说。待会林教头负责掩护伤员,花荣兄弟弓箭掩护水军”

鲁智深踢了一脚桅杆,“喂!听洒家说!你”

“师兄别闹!等我说完!各营听我号令,小船备好”

鲁智深终于不耐烦,一拳冲过去,怒道:“叫你回头看看!你女人在岸边儿站着呢!”

武松:“师兄别开玩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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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六娘!”

一跃上岸,顾不得水花湿透鞋袜,一双眼上下一扫,确认她身上没有绳子枷锁,还是要一手握住刀柄,以防万一。紧紧抿着嘴角,大步迎上去。她也坏,矜持着原地站着不动,只是朝他笑着抹眼泪。

多少次夜里遐想,再见到,要把她狠狠的抱起来,往天上一丢,听她一边尖叫一边笑。尚距离五尺,手还没伸出来,一群彪形大汉把她挡住了。

“你是武松”

“你瞅啥”

“不得无礼!”

“不许碰她!”

常胜军跟梁山军英雄惜英雄,对武松却有点天然的敌意。不仅是因着史文恭的关系。更是因为,没几天前刚刚向潘夫人下跪起誓,把她敬成观音菩萨;转眼这厮却能让她又哭又笑的像个孩子。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,搁谁身上谁不痛快。

武松抬眼,刀锋般的目光凛凛一扫,众常胜军官就有些畏缩,寻思着“护主”不能太积极,起码别挡在头一个。

齐齐往后退一步。萧和尚奴笑着提醒一句:“轻拿轻放。”

腾出双手,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抱紧,长长吻下去。这一次北上,虽然保了黄河,救了几十万百姓,却也送了不少梁山兄弟的性命。回程的日子是压抑的,始终担忧京城里的局势,一丁点也不敢多想。

只做好了一切准备决一死战。若是京城丢了,就夺回来;若是她被掳去了,就夺回来;若是她不幸了,报仇。

眼下一切出乎他意料的安好。大悲大喜之下,任何其他情绪都搁置一旁,只知道尽情享受此刻的快乐。

她反倒害羞了。让契丹大汉瞧着没什么,可听见梁山兄弟们争先恐后的跑过来了。

心里一块大石落地,溅起甜丝丝的波浪,“二哥我跟你说”

“别说话。”吻一下,“亲我。”

“你放下我别让人”

“就不。”吻一下,“亲我。”

“你知道这军马”

“回去再说。”吻一下,“亲我。”

“小心点儿唔,太紧压坏了啊!”

一声尖叫,让他轻轻抛上天,又稳稳的接在手里,听他畅快大笑。

气急败坏:“武松!你孩儿将来恐高就是你害的!”

笑声一下子停了。一张俊脸写满懵然,好像被和尚敲了当头一禅杖。

“我、我以为他们开玩笑”

眼看这汉子神情一怔,像是猜到了什么,又不敢乱问,没头苍蝇般恍惚不已的样儿,众军官觉得找回些场子。

“别猜啦,是你的没错。”

“是夫人说的,我们也没亲眼见。”

“对对,我们没见过。但夫人说啥我们都信。”

“喂,这个是武松吧咱别认错了。”

“夫人都没说不是”

“她是没说话,哭着呢。”

这些话武松一律没听见。右手仍是扣着刀柄,只一只左手,轻轻将她抱离了地,吻掉她腮边的泪,再按进怀里,感到胸前一点点湿了。

全身微微抖,控制了好一阵子,才凑近她耳边,抱怨似的说一句:“你知道吗,我有两次差点儿死了。想着你还等我,不敢死。”

眼角淌一小滴泪,没工夫擦,扬起头任风吹掉。手臂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,将身边围拢的军兵们扫视一眼,慢慢问:“敢问诸位”

一群契丹大汉见他轻轻松松的单手抱个人,这才有点服气,答道:“友军。”

“主帅是”

没等到答案,十几双眼睛往他怀里面瞟。

这群人听不太懂汉话。武松想。

话音放得更慢:“东京城”

“安全!”

“东明县”

“安全!”

“陈桥驿”

“有三千人守着。”

“陈留”

“宋军守着,没听说丢。”

“兀术”

“城里关着呢。”

“史文恭”

“差点死在你夫人手里。”也知道该如何措辞。

武松方寸不乱,一串军情梳理完毕,这才彻底放心,又惊又喜,右手从刀柄上放下来。

回头叫道:“兄弟们,上岸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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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府上,武松才好像慢慢理解了全部的事实。开始抿着嘴偷偷笑。把她关在卧室,连哄带劝,轻手轻脚的解她裙子。

“给我看看——什么都没有嘛。”

“还瞧不出来呢。”

“什么时候能瞧出来”

“我又没生过,我哪知道。”

他深以为然地“哦”了一声,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,说:“起个名儿”

无奈,“太早了吧,又不知男女。”

武松也觉出自己说话不过脑子,难为情笑笑,找补一句:“那,什么时候能知道”

潘小园彻底没脾气,弯着腰笑他没出息:“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,我说我最近怎的越来越精,敢情那份傻都挪到你头上了。”点点他额头,“怎么奖励我”

原本武松不在的时候,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忘记自己是孕妇;他一回来倒好,突然就进入状态,第一时间不忘邀功请赏,觉得肚子里的小东西一下子活起来了。

被他抱进怀里,无声地轻抚,过了好一阵,才听他轻声说:

“这次出征折了好些个兄弟。晚间大家在城里聚一次,你能不能也来,让大伙高兴高兴。”

她默然。喜悦的浪被冲得七零八落。突然明白了今日相见,他为什么眼角带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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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”府上开了小小的接风洗尘宴。梁山、明教众人虽说是凯旋,但损兵折将不少,此次回京,本预备好了殊死一搏,一条伤痕累累的命,交代在保卫家园之事上,也不算亏。

此时竟见一切如故,街上依旧人声嘈杂,军营里依旧一二三四的训练,天驷监里的马儿似乎还更肥了些,有家眷的,老母娇妻幼子早就闻声迎了出来,杂在满街百姓当中,端着美酒佳肴,洒泪迎接英雄。

武松整个人似乎不在状态,对身边一连串的恭喜贺喜充耳不闻,手上备好的红封也不知道发,让人一个个抢走。只看着潘小园面前简单的四菜一汤,讷讷问:“怎的不多吃点”

她缩缩头,讨好的笑一笑。总不能告诉他,你的孩儿不仅被我饿着,而且还差点让我给炸没了吧!

没答话,旁边丫环厨娘一连串的跟武松告状:“夫人是怕吃粗了身条,就是不肯多吃饭!我们怎么劝也没用!有什么法子”

急了,这帮卖主求荣的东西。

“我没不吃”

忸怩了半天,才悄声解释:“我、我怕吃成周通媳妇那样儿我是控制体重拣有营养的吃”

虽然万般憧憬肚子里的小武松,却也时不常的晚上做噩梦,只怕万一提前交代在这儿

钱还没花完呢!

旁边孙二娘她们也跟着凑热闹,笑道:“六妹子,眼下可不比往日。武二兄弟堂堂八尺男子汉,他的孩儿若是生出来瘦瘦小小的,没的遭人笑话!你就辛苦多吃些儿,别管什么铺张浪费!”

武松愣了好一会儿,才明白这些女人在说什么。回过神,伸手截留了孙二娘殷勤递过来的一大碗猪脚汤,笑道:“六娘不爱吃就不吃,二姐别瞎做主。”

依稀记得幼时听大哥说过,他生出来时便比寻常孩儿健壮,娘亲便是死在这件事上。今日突然想起,顿觉这喜事没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。刚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下来,心思变得格外患得患失。

人好好的活着,就是老天爷给他最大的一个惊喜。至于她肚里的孩儿几斤几两,他武松不操这个鸟心。

转头命令丫环:“以后不准再管她吃喝。”

丫环下人把武松的话当圣旨,吐吐舌头,不敢说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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磅礴的喜悦之情冲淡了哀伤,除了重伤员,几十好汉齐聚一堂,人人头上包着白巾,腰间系着素带,却都是面带微笑,畅饮几个月来的头一碗美酒。

众家眷也另开一席。潘小园去寒暄客套了一圈,就回到了武松等人身边。死去兄弟们的灵位前面,满满的摆了一碗碗酒。她跟着众人一道,用心拜了两拜。

孙二娘跑出来迎老兄弟,看缺了不少,眼泪哗的就下来了。顾大嫂的娃也给抱了来,已经会满地跑了,指着一个个牌位咿咿呀呀的问这些是啥,顾大嫂瓮声瓮气答:“是你叔叔伯伯。”

公孙胜大袖飘飘的从火药窑子作里赶来,相见了武松、吴用等人,又忽然看见潘小园,赶紧过来一个稽首,神秘莫测地朝她一笑:“贫道近日炼丹,又琢磨出个比上次威力更强的药饵方子,不知女施主还需要么”

她一个激灵,赶紧摇头摆手,“不、不需”

想一想,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,改口:“道长果真厉害,改日带我去看看。”

武松踅摸过来,皱眉问:“什么‘比上次威力更强’哪次”

公孙胜捋须得意,刚要开口,潘小园连忙拉着武松走了:“你瞧你瞧,方貌三大王来啦

,去迎下。”

明教一行人的到来暂时转移了注意力。武松满一碗酒,转向方貌,“这一仗,江南明教一战成名,河东百姓人人知晓江南方教主威名,江湖上再不敢称你们一个‘魔’字。三大王,你不喝酒,武松也要敬你一碗。”

说毕,自己干了一碗。命人给方貌满上茶。

此一战,明教的伤亡不比梁山少。但明教众将有信仰支持,为光明而牺牲是光荣之事,因此气氛没有梁山这么惨淡。但明教势力削弱,方貌依旧眉间藏着隐忧。勉强笑一笑,说道:“都是江湖儿女,但求问心无愧。”

林冲低声祝道:“太原府也保住了。黄河也保住了。百姓也都安置好了。我们剩下的兄弟已经平安回了京师。武家弟妹身怀有喜。这是好兆头。咱们梁山的香火永远不会断。”

她坐在武松旁边,双颊红透。余人齐声祝贺。觥筹交错中,没有粗言秽语的高声谈笑,只是微笑着传达希望和胆气。

包道乙别出心裁地贺道:“我早晓得潘施主是有福气个”压低声音,凑在她耳边说:“等生出来,好好的给阿拉圣女瞧一瞧,伊死活勿要嫁人,教主都快急死哉”

酒过三巡,武松连灌十几碗,终于稍微清醒了些。

驻守京城的武官、还有几个朝廷官员都闻讯而来。岳飞将防务交予手下将官,急匆匆的第一个赶到。一些常胜军军官,路上跟梁山军细细交代了京畿路军务军情,难得进京一趟,也就顺便来凑个热闹。

而下一个掀帘进来的,则是潘小园怎么也没想到的

“三娘!”

美人扈三娘戎装打扮,依旧是冷着一张脸,然而眼中闪出从未有过的热烈,回头一招手,亲亲热热的拉进来两个军官。

其中一个年轻些的,一张长方脸,两道浓剑眉,英气勃勃之外,面色却是不一般的白皙,直追旁边的美人。倘若不是武官打扮,倒容易让人误会成个儒生秀才了。

一进门,朝岳飞等朝廷武将团团拱手:“老种经略相公麾下环庆路制置使扈成,奉命领兵五千,救援京师!”

留守京城的孙二娘等人互相看一眼,再看扈三娘,立刻明白了,笑道:“你找到你哥哥了!”

记得扈三娘在东京点心铺打杂时,就没少去军中校场打探消息,打听出她哥哥可能投奔了延安府——想不到还真让她给寻着了!

扈三娘微微点头,解释道:“西军被封锁在潼关之内,只有我兄长这一路打了进来,本意救援东京城,路上碰到梁山兵马还京,这就会师一道来了。”

简略解释完,将眼一扫,看到潘小园,才微微露出些笑容,轻声补一句:“恭喜。”

出征回来的梁山众人也点头赞同。鲁智深笑道:“这才碰上没几天,本来还觉得他们的五千兵马不够用哩!没想到打都不用打,嘿嘿。”

转头问扈成:“老种相公和小种相公可都还好洒家可好久没见到他们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