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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7章 国库(2 / 2)

至于禁军军费,“都是谁在负责?给我叫过来。”

几个小吏苦着脸互相看看,大胆告诉她:“高俅高太尉……已经、嗯,那个……仙逝……”

“府里抄家抄得有账目么?拿过来。”

殿帅府里的账目残缺不全,不少都是坏账烂账。但七零八碎的合起来,也让她看得触目惊心。

八十万禁军的粮饷,被蛀虫们层层捞油水,实际养兵不过二三十万;就这二三十万人里,还有不少根本没练过兵,而是充当高俅等高官的私人劳役,帮他盖府邸、种私田!

至于各路军队的战斗力,名不副实者数不胜数。民间早有俗语“好铁不打钉,好男不当兵”,说的就是军队中混吃等死之辈的泛滥。譬如大宋号称有三十万马军,然而宋国缺马匹,哪找那么多战马来配合训练。于是没有马的“马军”,整日无所事事,每天的训练内容就是跑跑圈儿,站站桩,练练马上开弓的臂力——能拉五十斤弓就算优秀。

潘小园无语凝噎。来东京的路上,曾磨着岳飞给她演示了下,小伙子轻轻松松能拉两百斤硬弓;她再一加油鼓劲儿——三百斤。

再往下看:“……俯卧撑能做二十个就给奖赏?”

——还不如她自己呢。

脑筋一转,明白了;号称的三十万马军,实际数目可能只有三万不到;剩下的那二十七万“影子军队”,倘若人人都能定期拿个“训练优秀奖”,不知能向朝廷讹多少钱。

更荒唐的是,由于军队实行终身雇佣制,国家养一个兵的同时,也得负责养他的全家老小。于是军费开支里,又凭空多出了几十万“军属家庭”,一个个上有老下有小,籍贯、姓名、年龄,编得像模像样,实际上都是并不存在的“假军属”。

正所谓“竭民赋租以养不战之卒,糜国帑廪以伏坐食之校”。每年五千万贯的军费,就这么被层层盘剥,大部分都进了各级官吏的口袋,讽刺点说,也算是一种变相的“藏富于民”。

赵佶看她在一旁抽丝剥茧的分析,一张脸越来越黑,简直泫然欲泣,喃喃道:“奸臣误我……奸臣误我……我……汴京守不住了,我要走……”

潘小园直接给他呛回去:“你要是肯管事,肯过问,哪容得奸臣如此嚣张?”

赵佶何曾被人如此颐指气使,眉毛一抬,顺口就想叫“来人”,嘴巴张到一半,才想起来自己的处境,再看到蔡福蔡庆往他身边一站,泄了气。

微微讨好地对她说:“也不全是奸臣……蔡相忠心为国……钱财问题,他已经给朕解决了。卿……那个,娘子请移步去印造局看上一眼,新钞马上就能印出来使用……”

不说还好,这话一出,潘小园心里头火冒三丈。居然把这个定时炸`弹给忘了!

原来蔡京解决财政问题缺口的方法,就是印钱!

“你知不知道滥发钱钞是什么后果!——算了,谅你也不知。传我的话,印造局马上停止印钞。”

赵佶一头雾水,委屈得不得了。印钱这种空手套财之事,也算错?

后面蔡福蔡庆兄弟也不明觉厉,轻声问:“嫂子,滥发钱钞是什么后果?”

“钱不值钱——回头再和你们细讲。”

潘小园看看身边一脸惶恐的十几个小吏,迅速衡量了一下自己现有的“职权”,吩咐:“重新普查禁军人口,多余的空饷一律停掉,已经发了的,让各级官吏吐出来……”

当然可以以此为契机,将所有贪污军费的官员一刀咔嚓。但她毕竟不是热衷杀人的“绿林好汉”,眼下国家危难,用人之际,“兵谏”当天已经落了不少人头,现在再把剩下的官员全都砍了,谁来跑腿办事?况且,国难当头,若是真的效仿李自成,营造一个“打土豪,均贫富”的氛围,不免落得人人自危,再无人肯给大宋出力了。“鞑兵入关”指日可待。

于是只得先把浪费的钱财一点点找补回来。至于处置责任人什么的,等“宪法”修出来,再让那些智囊老夫子们去掂量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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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库的清点非一日之功。忙了大半天,也只不过是将军费相关的部分粗略处置了一下。到得下午,匆匆吃口饭,又有人被遣来,说是萧让萧秀才找她商讨立法事宜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考据:关于艮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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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北宋时期一座位于京城汴梁东北部的大型人工山水皇家园林。这个园子相当于宋朝版的圆明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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艮岳修建之时,正值金兵北伺、内变频仍、内外交困之际,这项浩大的工程也加速了北宋的灭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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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人围攻汴梁时,钦宗下令取万岁山禽鸟十万,尽投入汴河。为据守京师,市民拥入此山中,“拆屋为薪,凿石为池,伐竹为笆篱。大鹿数千头,悉杀之啖卫士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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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人占领汴京城之后,命取艮岳之土为北面城垣,改景龙江为城濠,池沼被平,遗址无存。遗石多数被毁,一部分运往北京。北京的北海公园、故宫、中山公园、中南海都有艮岳遗石,有兴趣可以去找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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艮岳里的石头都是从江南千里迢迢运来的,就是杨志丢过的“花石纲”。上海豫园里至今存有花石纲遗石“玉玲珑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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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宋朝的禁军:北宋大量养兵,军费开支约占全国财政总收入的六分之五。蔡襄(1012—1067)在治平元年(公元1064年)任三司使(称计相,为最高财政长官)时,因其掌管全国钱谷出纳、均衡财政收支,所以对北宋的军费统计了如指掌。当年他写有《论兵十事疏》16,其中论《养兵之费》,具体细致地详列了军费统计资料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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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禁军一兵之费,以衣粮、特支、郊赉通计,一岁约费钱五十千;厢军一兵之费,岁约三十千。通一百一十八万余人,一岁约费四千八百万缗。此其大较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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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宋徽宗崇宁五年枢密院报告,禁军缺额24万,新招兵10万,仍缺14万。按照北宋亡国后,李纲的反思,徽宗朝禁军中往往只有名额,却宁可空缺不补充兵员,军中连一半的人都没有。到了政和年间,宋徽宗的宠臣童贯统兵,河北地区的军队只剩下20%-30%,留下的名额拿来吃空饷,攒出钱来送给皇帝挥霍。80万兵马,吃掉70%-80%,所剩不过20万左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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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仅如此,就连这些留在军中的“男儿们”,也是蛀虫们下口的食粮,根本不足用了。徽宗朝总管军政的太尉高俅,即“多占禁军,以充力役。其所占募,多是技艺工匠……凡私家修造,砖瓦、泥土之类尽出军营。”高太尉拉野战军干工程,已经不同凡响了,到了亡国前后,更是变本加厉:“帅臣、监司与夫守、倅、将、副多违法徇私,使禁卒习奇巧艺能之事。或以组绣而执役,或以机织而致工,或为首饰玩好,或为涂绘文缕,公然占破,坐免教习,名编卒伍,而行列不知,身为战士,而攻守不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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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家的中央军主力,招兵之后,不是练兵习武,而是做保镖、学手艺,比例竟能占到总数的30%-40%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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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说金军渡河时只找到能坐6、7个人的小船10多只,一**渡黄河,花了6天,才把骑兵运过去,事后金人军官感慨:“南朝可谓无人矣,若有一二千人,吾辈岂能渡哉!”